阿九與阿離手牽著手回到荒地時，柳蕓娘已經將飯菜都做好了，李老漢見他們回來，起身便要離開。

阿九立即跑上前去喚住他：“阿爺，留下來一同用晚食吧！”

“不必了！老漢屋裏還有幾個甘薯可以吃。”李老漢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。

阿九有些著急，立即將視線投向阿娘，柳蕓娘見狀也立即跟著過來規勸道：“阿伯，你與我家阿離投緣，咱們又是鄰裏，往後少不得麻煩您的地方，就留下來吃頓便飯吧！”

李老漢輕笑：“我一個瘸腿老漢，哪裏能幫襯得了你，白日發生的事我也瞧見了，只是有心無力的便走開！”

“方才你卻未曾離開不是嗎？”阿九說道，“我與阿離方才一前一後的離開，家中只留阿娘一人，若是有不懷好意的野男人前來，阿娘怕又要被人指指點點的說不清了，阿爺卻想到了這一點，留下來陪著阿娘，不讓阿娘被人說閑話！”

柳蕓娘心下一動，：“原是如此，還是阿九心細，阿伯您面冷心善，蕓娘在此謝過了。”

自個兒的心思竟被這鬼丫頭一下子猜中，李老漢心底著實一陣尷尬，面色一騷：“老漢哪裏能想得著這些，只是走得累了在此歇了會兒腳，你們可莫要瞎想！”

阿九無奈的擰了記眉。

“阿，爺！”此刻，阿離上前喚了一聲。

李老漢回頭望向真摯的三張臉，嘆了口氣：“罷了罷了，左右你們也欠著我老漢的情，我老漢也不算吃人嘴軟。”

“嗯，不軟，不軟！”

柳蕓娘欣喜的一笑：“阿伯上回的藥可那般靈驗，蕓娘一直未曾報答，哪裏會是阿伯嘴軟！……阿離，快去把家裏的果酒尋來，九兒，給阿爺拿碗筷！”

“呲呲！”

“是！”

……

四方桌旁，四個方位都坐了人，阿九看著這難得熱鬧的場景，簡直喜不勝收。

柳蕓娘一個勁的給李老漢夾菜，又給兩個孩子夾菜，跟著倒了些酒在自個兒的碗裏，舉著碗說道：“今日有兩件事值得慶祝，其一，阿九與阿離在鎮上賺了五十三兩銀，雖被迫給出了十三兩，餘下的四十兩也著實是一筆不菲的數，其二，阿離終於開口說人話了，以阿離的聰慧，我相信不久之後會說得更好，阿離是咱家唯一的男丁，阿娘從今日起，想正式認你為養子，阿離，你可願意？”

阿九一聽，立即喜上眉梢，小聲提醒著阿離道：“阿離，快，快跪下，叫阿娘！”

阿離這回卻反常的不聽話，搖了搖頭，吐出個字：“不！”

柳蕓娘一怔，有些意外。

阿九更是不能理解，有些著急的勸道：“阿離，你認了我的阿娘，今後咱們一家三口便可名正言順的在一起，咱們日後便以姐弟相稱，走到哪都不任人欺負，阿離，阿娘早就想要個兒子了，你快叫啊！”

阿離依舊搖頭，盯著阿九的臉：“呲呲，呲呲！”

“為什麽不要做姐弟？是我不夠好嗎？不能當你阿姐嗎？”阿九眼眶有些發紅。

李老漢卻輕易看出阿離的心思，這小狼仔年歲雖小，心思卻早熟，怕是早已認準了阿九做媳婦，是以不肯認柳蕓娘當親娘。

“他自個兒狼娘尚在，哪裏就能輕易的再認娘了？”李老漢出聲解圍。

“啊，對！”阿九立即反應了過來。

瞧著阿離那堅守陣地的模樣，柳蕓娘亦是明白了過來，會心的一笑：“阿離不想認便不認了，左右也是可以叫阿娘的，狼娘尚在，確實不能隨意的又認一個阿娘，阿離，吃，多吃一些！待你長大了，你心中所想的事兒，阿娘替你作主。”

“呲呲，呲呲！”阿離大喜，立即大口大口的吃著飯。

飯後，阿離送走了李老漢。

娘倆一面收拾著碗碟，一面說著話。

“阿娘，今日我在戚地主家碰上了姚嬸娘和鐘家的朵兒姐、巧兒姐，她們在戚家做工，看起來過得不錯，打扮得也不像咱村子裏的村姑，可漂亮了！”

“是啊，咱山窪子村上，算你姚嬸娘最有本事，也最有出路，連同兩個閨女都在戚家做事，吃穿用度定是不用說的。”柳蕓娘一面刷著鍋，一邊嘆息，當初若是她沒有逃離那個家，而是聽從安排嫁給那個同阿爹一般歲數的人當去姨娘，那阿九也便是閨閣小姐，不必跟著自個兒過這樣的苦日子。

自個兒雖然逃出來了，不也同樣沒嫁對人麽？

柳蕓娘嘆了口氣，又暗暗的將自個兒的這些想法都壓了回去。

在這山窪子村，沒人曉得她是誰家的閨女，只當她是逃難過來的災民，索性，也從未有人追究過她的身世。

阿九停下掃地的動作，思索了記，上前一步道：“阿娘，我聽姚嬸娘說戚家廚房裏正缺人……”

“九兒，你想去戚家做活？”柳蕓娘一怔。

阿九輕輕的搖了搖頭：“阿娘，我想你去！”

“我！？”柳蕓娘瞬間沈默了下去，用抹布擦幹了鍋和竈臺，又收拾起一旁的野菜，許久才出聲道，臉色也跟著暗下，“阿九，你可是覺著阿娘在家裏一事無成的，賺不回銀子？”

阿九聽罷，急急的放下掃帚上前慌亂的解釋：“阿娘，阿九怎會這般想！阿娘整日忙著家裏土裏的活，一樣也未落下，阿九和阿離放肆的上山下山，由著性子處事不就因為知曉阿娘會在家裏全全兜著別的活嘛！”

“那你為何要讓阿娘到鎮上做活？”柳蕓娘問。

阿九嘆了口氣：“因為阿九曉得阿娘就算被老聶家那般非人對待、欺負，卻依舊沒辦法狠下心來為自個兒討回公道，阿娘這般隱忍，一則顧著十幾年的情分，再則又為了顧阿九的名聲，可是阿娘，阿九看著不忍，阿九不舍得阿娘總是被人欺負。阿離同我經常不在家中，阿娘便是一個人，常言道，寡婦門前事非多，阿娘一向潔身自好卻總被潑這樣的臟水，阿九想著，若是能上戚地主家做活，離開這事非之地，聶家人尋不著阿娘的麻煩便也無地可放肆了。”

柳蕓娘微微點頭，阿九的話著實令她心動，可是……

“家裏的這些活計該如何做？你同阿離兩人，又哪裏會種果種蔬，哪懂得開墾荒地？夜裏，只剩兩個孩子在家，阿娘又如何放心？”

阿九見阿娘並非全然不想去，而是心有顧忌，立刻分析道：“阿娘無須擔心，家中的活計阿九與阿離兩人足夠，不懂便找李阿爺指點一二！再則，鎮子離咱山窪子村也不算遠，若阿娘不放心夜裏便回家來住，我曉得楊大叔也是每日趕著牛車物什回家的，即時阿娘便搭一搭他的順風車，每日出個幾文錢當車錢，楊大叔應當不會拒絕。”

“這……”柳蕓娘一下子沈默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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